此情虽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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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七杀 10:00】不见春

上一棒: @村头小野居  下一棒: @无忘 

约稿/私设无才20x谢行逸16/分手pao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文/ @除岁 

 

    铜镜里的人有一张面如冠玉的脸,只是此刻面色坨红,两条细长的眉紧紧皱起,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强的痛苦一般。

 

   “我一定会救你的。”

 

    他的手猛地抓住了面前的铜镜,往日里挺得极直的脊背弯下,嘴里喃喃道,“……无才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.

 

    谢行逸今日难得的清醒,看着窗外的一片盲目他还有些愣神,也不知自己这一觉是睡了多久,倒真有些天上人间。

 

    他的嘴角略有些嘲讽地勾起,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倒是越发差了,成日的昏睡,也不知到底还有多久可活。他起身斜扫了一眼屋内,炉边浮起些烟雾朦胧,桌上摆着几只还沾着霜雪的红梅冒着丝丝冷气,显然是刚被人摘回来不久。

  

    院落里的银杏树叶已经落了个精光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被厚雪覆盖,细细地琐碎铺了一层,少有才能看见被藏在下面的点点褐色。

 

   “醒了?”

 

    来人穿着一袭靛蓝色的长袍,领口有着极漂亮的绣工,是一片银杏叶,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绲边。谢行逸看着眼熟,瞧了好久才想起来,那是他去年送给无才的生辰礼。

 

   “嗯……刚醒不久你便来了。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的视线移到无才的脸上,最后才定格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,心中微动,只觉得脸上也燥热起来。

 

    无才垂下眼,装作并未发现谢行逸的异常,只是叹息一声后信步朝前,看向他身后敞开着的雕窗,嘴里劝慰道,“怎么还开窗?近几日苍阳大雪,天寒地冻的连只鸟雀都见不着,可莫要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“好久未见过这样大的雪了。”谢行逸忽然开口,语气里有着几分怀念。

 

    无才的动作一顿,旋即又恢复如初,像那点微末的停顿只是你的错觉一般。纤长的手指扣紧窗栓,在将最后一缕寒气隔绝在外后,他才低地嗯了一句,“是啊。”

 

    上一次苍阳这样大的雪还是他刚到谢家,带着满腔的仇恨和痛苦。

 

    那时候谢家请了一个算命的道士,说天降大雪不是什么吉兆,谢小公子又是在麝月之下才高烧不退,定是扰了什么鬼怪云云,需要他做法驱邪方可好转。

 

    人云亦云,亦步亦趋。

 

    鬼神之说在坊间多有传言,可对于他们这些医者来说却是最为痛恨的,比如某员外去庙里烧香拜佛真的喜提贵子,是菩萨灵验,可真相是药师用偏方治好了他的顽疾,他们去感谢菩萨也只是为了遮掩自己认为丢人的“病”。

 

    关于那道士,无才看了一眼就知他是江湖骗子,那谢小公子昨日他也见过,染得是寻常风寒,只是从小身体孱弱才看上去比一般人严重,只要细细调养便能恢复健康。

 

    可那又如何?他又为何要去开口,去救自己家的仇人?所以他缄默不语,冷眼去看这场荒唐的戏。

 

    ……

 

   “你在想什么?”谢行逸喊了他几声未果,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。

 

    无才回过神,看着面前从袖子中露出的细白胳膊,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覆上去,“想到些曾经的事情罢了。”他垂下眼,“你该多吃些了。”

 

   “那要吃街边的冷元子。”

 

   “……”无才一晒,他刚才这样说的本意是想岔开话题,却不承想真被谢行逸接了过去,他思忖了片刻后开口,“若是想吃,我一会儿出去再给你买便是,你身体还未好,大夫说了不能受寒。”

 

   “哪个大夫,什么大夫?是我听那些大夫说的话,就能治好我的病?就可以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想做的任何事?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突然将手抽回来,冷下脸扭头道,他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嗤笑,但无才还是听出被压抑在下面的苦涩,因为确实如他所说,他这辈子都没有痛痛快快玩过一场,谢家对他的百般呵护,何尝又不是锁住他的牢笼?

 

    就像……他至死渴望着窗外的雪,但是永远只能隔着一扇窗。

 

    无才沉默,他从未见过谢行逸这副样子,像把所有的清贵矜持都丢了个干净,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幼鸟,死死扑打着翅膀想要展翅高飞,却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地。

 

    他叹了一口气,看着谢行逸还有些微红的眼眶,摸了摸他刚睡醒还有些散乱的头发,“相信我,你不会有事。”

 

    他想起了那颗可以救谢行逸性命的老参,可那交换的条件却是谢家的罪证。胸口处贴着的那摞薄纸像烙火的铁,压他的心口又痛又麻,让他快要喘不过气。他看着谢行逸望过来的双眼一时愣神,嘴里却轻声道,“因为我一定会救你。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抿唇,若是换一个人他定是会反驳,他自己的身体他也清楚,还能活多久他也清楚,只是那人是无才,他看着无才饱含担忧的眼,突然抱住他埋在胸口,“无才……再带我出去看看吧。”

 

    窗外的风雪未消,重雪砸下枝头陷入一个深坑,掺杂在里面的还有无才的一句“好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.

 

    “老板,来两碗冷元子。”

 

    未过新春的苍阳早已有了烟火气,店铺门前都挂了几个小小的红灯笼,炽热又明亮,谢行逸紧抓着无才的袖子,倒是让他有些好笑,“自己说要出来,倒是如此紧张?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眨了眨那双如火的红眸,一时间也看不出无才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的心思,他作势咳嗽了两声,“只是怕人多。”

 

    “哪儿来的人多哩。”

 

    低头忙活的店小二不知他们俩的微妙气氛,自顾自接过了话头,语气还有些埋怨,“前几日的大雪纷绝不断,压在地上积了好厚一层,让我们铲了好久的雪不说,一片白茫茫的还让街上人都少了几分。”

 

    他指了指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,“喏,我们就都挂上了红灯笼,算是提前讨个好彩头,也希望这场雪早日落停了。”

 

    “这我倒是不知……我也许久未出过门了。”

 

    那店小二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,来人白发红眸,一袭红衣烈的如七月骄阳,心道原来是谢家小公子,难怪。

 

    未下雪前大家都在筹备年货,不出门的都是少数,谢家是名门大户,自然不用他们主子们自己操心,而谢小公子身体差需要卧床调理在苍阳也是人尽皆知,再往前推几年,谢府满城找医师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,那时候他还唏嘘到这些小公子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,投在谢家却这样一副身子。

 

    看着面前的人他犯了难,也不知道怎样接口,还是无才笑了笑,缓解了气氛,“落雪也不过三五日光景罢了,”他看着谢行逸道,“我们先进去吧。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刚才心里的疑惑又浮上心头,不过却不重要了,他的眉眼弯起来,低声嗯了一句。

 

    无才不喜甜食,只是浅尝了一口便将其推到了一边,托着下巴去看谢行逸。

 

   “看我作甚?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的吃相很斯文,细嚼慢咽,唇不蘸汁,名门望族的涵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无才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,“在想一会儿要带你去哪儿。”

 

    “去江边走走吧。”谢行逸开口,幼时他身体还未差到像现在这样,家里人却是处处都要围在他身边,只要他稍微皱下眉头都嘘寒问暖,生怕他出了事儿。他有时候会躺在床上,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整天,只有无才会偷偷带着他去江边看景,去看河面如镜,去看雾凇沆砀。

 

    河面凝了层薄薄的冰霜,人站不上去,这也是除了天寒,太多人不让自己家孩子出门的原因。万一自己家孩子跑到冰面上玩耍踏空,那可是无妄之灾了。

 

    谢行逸抬起眼,只觉得眼前景是心中景,眼前人是心上人。他呵出一口白气,突然觉得有些冷,下意识将无才的手攥得更紧。无才握着伞的手一顿,朝他靠过去,给他遮掩了几分身后的冷风。

 

   “少爷,江面赤白一片,倒是未有些什么好景色。我们还是早些回去……”

 

   “你这话说得倒是无趣很多。”谢行逸有些苍白的唇角弯起,“当年你可是还带着我泛舟,煮酒共饮,可未曾告诫我这些不爱听的。”

 

    当年……无才眼神一凛,他当年可安得不是什么好心,现如今他看着谢行逸信赖的眼神,只觉得嘲讽,若是当年动手,他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抉择的痛苦?又或是他更早一些离开……

 

   “少爷是觉得我无趣了?”无才掩下神色,端的是一副平日陪伴谢行逸左右的温润做派。

 

   “怎会。”

 

   “酒是不能喝了,太冰……”

 

   “想。”谢行逸看他,“我总想做些快活的事情。何况酒冷去煨一番便是。”

 

    无才看了眼天色,是雾蒙蒙的一片。他们出来的时候本就不早,现在更是已有暮色,何况冬日的天黑得也快,再过一会儿怕是要月上梢头了。他叹了口气,也未出声反驳,自觉也知道谢行逸的性子,既然他说出口了,那便定是要去做的。

 

    雪还在下,却又夹杂了些雨,一把油纸伞遮不住他们两人,伞面更偏斜向谢行逸的一方,无才的肩头已添新雪,很快变得湿漉漉一片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终于开口,“那只喝一些竹子酒。”

 

    竹子酒又称“竹儿郎”,三岁小子喝了都不会醉人,谢行逸只是点头,也知这是无才最后的让步。

 

    江边小酌,自有亭屋。

 

    谢行逸发丝上的寒意在进屋后被暖炉融成了水汽,周围寂静,无才坐在窗边煨着新酒,窗外方才他们印下的足迹也早便被落雪掩盖。

 

   “怎么?哪里不舒服了吗?”无才看着谢行逸红起的眼角,伸手欲从他手中接过酒杯,低声问道。

 

    谢行逸握着瓷杯的手有些紧,捏得指尖泛白,不知道是不是无才刚才的一语成谶,他只觉得胸口又像有火在烧,他看向无才勉强勾起个笑,“只是喝得太急……”

 

    无才比谢行逸年长几岁,身材也要比他高而颀长,此时倾身压上去,倒像是将谢行逸揽在了怀里。谢行逸眯了眯眼,在他这个角度不应该去看见窗外的月,他却在的无才布满了柔意的声音里,仿佛看见了窗外正浓的月色,就像当年的那场大雪,他伏在无才的背上,去看那微弱月光照亮的侧脸。

 

   “莫要再喝了。”无才与他分开了些距离,叹息着看向窗外,“今日这雪,怕是不会停了。”

 

    这话说得意思,不能停还是不能行,说的是雪下大了还是他们或许得待在这里一宿。谢行逸没有说话,视线也跟着看向外面,思绪却依旧没有回来。

 

    “我去问附近的人家借一些棉絮。”

 

   无才看见不远处一盏未灭的灯火,想必这家人还未曾休息,现在去还赶得上去……他垂下眼,明明窗外还是大片入目的白,他却恍若置身无边的黑暗,因为他知道,面前是一道无法回头的路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三.

 

   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无才并未打伞,只是踏出房门后赴一场雪,任由它们落在他的发丝上,凝成一朵朵冰霜。

 

    他呵出一口白气,忽然蹲下捏了一把冰凉的雪吞入腹中,似乎要借那股冷意去压制住内心那股说不出的惶恐,还有惊惧。他摸了摸胸口放着的那叠纸,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后悔的念头,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。

 

    半月前他去鸡鸣寺为谢行逸祈福,望其可以早日清醒……原本一切如常,可就在他回去的途中,听见了那个让他异常熟悉又在此时显得怪异的称呼——王家公子。

 

    到底多久未听见这个称呼了……他觉得有些恍惚,却又感到如置冰窖,此人的目的是什么?又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。

 

    “你是谁。”无才听得见自己逼迫冷静下来的声音,只是被东西抵着僵硬的身子依旧出卖了他。

 

    身后的人低声笑出声,“王家公子何必如此紧张,我只是想与你做笔交易。”

 

    “藏头露尾的交易?”无才镇定得也快,这人既然如此说话,那便不是要夺他性命,且他手上还有与之谈判的资本。

 

    “是我唐突了。”

 

    那人又闷笑两声,退后一步松开了对无才的钳制。无才这才得空扭头去看,是一年轻人,他的视线定格在的那人手中的扇子上,想必刚才抵着他的便是此物。

 

    “王公子这样看我,倒是想要对我下什么死手不成?”那年轻人笑笑,随后“唰”的一下打开扇骨,与此同时暗处也走出几个黑影,显然是来保护他的人。

 

    “什么交易?”无才抬眼看他,心中思绪活络起来,在人数上他并不占优……若是动手他定是讨不到什么好,不过既是交易,那就得讲究公平。

 

    “谢家罪证。”来人说得言简意赅。

 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无才否定得极快,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
 

    场面静了下来,几人一时间相对无言。最终还是对面那人打破了宁静,“王家公子,话不要说得这样满,你隐姓埋名待在谢家这么久,不就是为了这些吗?”他顿了顿,忽然语气里带上几分恶意,“还是说你是当真舍不得谢家那位小公子?也是……毕竟他长了张貌若潘安的脸,也难怪王公子会、对他动了感情。”

 

    见无才还是抿唇不语,他又忽然叹道,“若是王家先祖泉下有知,不知是如何着想……”

 

    “既是交易,那我能得到什么。”无才打断了他,神色冰冷。

 

    “自然是你现在所需之物。”青年人将扇子一合,在手心拍了拍,状似随意,“我听闻谢小公子现在卧床昏迷不醒。”

 

    他这话说得轻巧,可却是在提醒无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,可不要拿什么东西来糊弄他。无才忽然垂下眼,唇角微勾,“既然如此,那你为何还需要我手中的罪证?”

 

    “王公子是聪明人,是在下的错,不应该出言试探。”

 

    “试探?”无才冷笑一声,“我看是想空手套白狼吧?”

 

    “这我可不能左右王公子的想法,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。可惜了,我可听从谢家出来的大夫说了,谢小公子可撑不了多久。”

 

    “你能救他?”

 

    “只能说是一个活命的机会。”那年轻人眯了眯眼,“在下这里有一支千年老参,王公子家中世代学医,自然也知晓它的珍贵。我用它来……”

 

    无才沉默着,他知晓这或许是一个陷阱,但仍是忍不住心里一跳,求神拜佛他可不信,若是真的有用,那世间为何还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?只是因为心里的一份期望着那点微妙转机的可能罢了。

 

    “如何?”

 

    “我怎知你手里……”

 

    “好了,”那青年公子也敛去了笑意,露出了原本的冷淡模样,“我已经给足了我的诚意,现在就看王公子地选择了。不过我可得提醒王公子一句,我们等得,谢公子可等不得。”

 

    “半月后。”

 

    袖中的手握了又握,最终松开,无才看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,他看了眼昏沉的天空,有水珠落下,坠入地里消失不见。

 

    ……

 

    寒风凛冽,无才有些僵硬地屈起手指,从衣领处将那叠被捂得温热的纸拿出,食指指关节被捏到发白,他看着面前的人冷声道,“我需要的东西带来了吗?”

 

    为首的不是上次的那个青年人,是一张更为老成的脸。无才看了眼他的身后,那位年轻人只是垂眼,抱着一个木匣子不语,显然这位中年人才是此次的管事。

 

    “验货。”

 

    中年人的声音沙哑,像是被利刃在铁板上划过。身后的年轻人朝前一步,手中动作不顿,只见那被打开的盒子里端正地放了一支老参。

 

    无才的眼神极佳,一眼看出那老参的真假,他抿唇还未说话,步伐刚朝前便听到对方所言,“王公子止步,你我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,再者寡不敌众,可勿要做些不得趣的事情。”

 

    “……那是自然。”

 

    确认东西无误后,无才将那叠纸交与中年人手中,本意想转身离去,却忽然听到一声呲笑,“王公子怎么这副表情?简直像话本里郎情妾意要分别的不舍,你去谢家,为的不就是这些吗?”

 

    无才步子一顿,尚未回头,“与你何干?” 

 

    那盏灯火终是灭了,四下银白,像千树万树的梨花映入眼帘,无才走了很远才回头,那几人只剩下黑色的看不清的小点。

 

    他手中捧着药盒,却无棉被。那盏灯火便是他们交易的信号,也是赶得巧了,谢行逸本人提及来此江边,无才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交出罪证,可在那刻却忽然生出了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荒唐之感。他的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紫,轻微翕合,风雪掩埋了他的最后一句话,无人听清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四.

 

    谢行逸或许又是贪杯,抑或是在尽情放纵,无才在回去后发现酒已被他喝了个干净。

 

    “少爷……”

 

    无才低声换了句却不得回应,只见谢行逸靠着窗檐闭眼小憩,显然是睡得熟了。他叹了口气,凑过去坐于他身边,手指顺着谢行逸的眉开始描摹,渐渐到那张淡色的唇。片刻后他俯下身,温热地呼吸打在身下之人的脸上,无才看着谢行逸纤长得睫毛抖动,像下一秒蝴蝶就会张开它的翅膀。

 

    最终他只是亲吻了他的眉心,一触即离,如窗外有风掠过。

 

    谢行逸再睁眼时入目的是一层薄帘,心知自己已至家中,嘴里的苦涩化作胸口的辛辣让他喘不过气。

 

    “无才……热……”

 

    无才放下手中的瓷碗,那支千年老参他已熬好给谢行逸喝下,此刻觉得热许是药力作用,他看着谢行逸在空中胡乱抓着手,心中一动,下意识地覆上去,“我在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谢行逸的呼吸很潮热,在抓住无才手的瞬间他便安静了下来,那双往日带着些泠冽的眼,此刻完全化成了水。他的掌心带了层薄汗,却也让二人更密不可分,他看着无才那双温柔的眼,强忍着痛楚想勾起一抹笑,泪水却忍不住地滚落。

 

    “为何哭?”无才欲伸手去擦去谢行逸眼角的泪。

 

    “我想与你好。”

 

    无才一愣,还未反应过来谢行逸的意思,就被突然地拉扯着跌在床上。窗内的暖炉燃得烟雾氤氲,月亮照在谢行逸地发上显出微白的光来,无才听见他开口道,“我心悦你。”

 

    两人的心思在彼此之间并不算什么秘密,却心照不宣的从未主动开过口,一方面由于谢行逸年幼,尚存攀比欲,认为先说出口一方总是显于劣势,另一方面是无才的犹豫不决,他来谢家本就目的不纯,在经过相处后虽愿相信谢家与自己家惨案无关,可总未有证据证明……此时这层薄纸却被谢行逸将捅破,那些压抑的感情也全部都好似破土而出。

 

    然,那句“我亦是如此”被他死死抑在喉咙里,他想起昨夜交易完后,那年轻人的最后一句话,他面上表情似笑而非,只一句王家惨案另有隐情就将他定在原地,如坠深冰。

 

    无才一生少有悔意,唯几次也全都因为谢行逸,他看着此刻身上的人,面颊薄红,发丝凌乱,开口道,“下来。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俯下身,直覆上他的唇,“昨夜我尚有印象,只觉得眉心一点温意,你想亲我。”

 

    他这话说得笃定,神情鲜艳得让无才无法反驳。无才忽然将他一搂,死死压入怀中,谢行逸眼中的信赖与亲昵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脏恶,他面对他的一切从来都是假象,是别有目的的接近,若是那青年人所言非虚,那他便是真正摧毁谢家的凶手。

 

    “谢行逸。”

 

    无才的声音很轻,不同于往日的少爷,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。谢行逸只觉得无才的声音全部落在他的颈上,温温的有些痒意,他抬头又去吻无才的唇,低声道,“我心悦你。”

 

   (……)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五.

 

    夜里人都尽散了,月亮破云高悬,只有谢行逸卧房仍旧亮着灯。

 

    无才看着谢行逸紧闭着的眼,手指轻轻抚过他面上还挂着的未干的泪痕,他将谢行逸抱进怀里,手指缠在一处,睁眼看着天明。

 

    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,掌下是在跳动的、温热的心脏,可若是剥开呢?会是一节腐朽的、空洞的烂木吗?想起方才谢行逸信赖的眼,他又是凭何说出那句我从不欺你呢?

 

    “为何?”他这样问道。

 

    谢行逸喘了许久才开口,声音带着些欢爱后的沙哑,“我害怕我明日便死去,喝那药时我只觉得不同以往,辛辣苦涩……胸口那把火仿佛要燃尽我的五脏六腑。若真是如此,那我不想再留下些什么遗憾……”

 

    “不会的。”无才的指压在他唇上,和之前掷地有声地说出我一定会救你一样开口。

 

    “……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。”

 

    谢行逸话虽这样说,眉间却松开了几分,被自己心意相通之人在乎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。再者,虽然心里疑惑,但是他更相信无才不会骗他,他定是去为他寻了方法。

 

    从不欺你?

 

    无才勾了勾唇,莹白的月洒在面上更显得他温润如玉,只是嘴角这份笑意实在苦涩。他从头至尾对他都是谎言,那点真诚的爱意混杂在其中越显得虚假可笑。

 

    一步错步步错,他这一生从那场大火之日就步入了歧途,颠沛流离也好,卧薪尝胆也罢,亦或是这几年的欢歌笑语,都不过是镜花水月。他闭上眼,忽然希望这是大梦一场该有多好。  

 

    明日还有多久呢?

 

    他有些失笑地想,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?心中会有如此惧意?他深吸一口气,紧抿的唇若冰冷的刀剑要将一切割开,可就算要被谢行逸恨一辈子,他也不悔,他的悔意只存于失去,如当年失去父母的无能为力,他宁愿是被恨着的,只要这个人活着、记着他,那便足够了。

 

    我心之所向,身之所往,终至所归。

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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